建国初期因战乱而流落乡间的文化人，政府还没有来得及落实，为了谋生，应聘乡村学校成了他们较好的选择，我们的许多老师都是当时应聘来的饱学之士，使我受益良多。英语老师曾经是英国海军军医，他上我们的英语和生物两门课程，论其知识水平当然是绰绰有余的。我们最喜欢听他讲英语故事，而讨厌他讲语法，每当他讲动词用法时，就会反反复复的念叨那verb to be的格式，但我一直也没弄明白verb to be是啥意思，于是听到这里就要瞌睡。但有些话我且至今依然记得清楚，有一次他讲到英国人的一些习惯口语，他举例说比如good，加了y就成了goody，可解释为诱人的东西，也可解释为优秀的人，那么goody-goody呢，我们都举手说，一定是好上加好的人了，他说：“错了！正确的解释应该是伪君子”，所以好人也不能好过了头，好过了头就反而变会坏的，听得大家都哈哈大笑。有一次他讲银河的故事，说我们国家的银河是王母娘娘开的，但王母娘娘在英国没有护照，所以英国人不许她开，英国的银河是希腊大神宙斯太太喷出来的乳汁，大神斯宙有一次下凡，在人间有了婚外恋，并且生了个孩子，宙斯太太非常生气，把孩子弄到天上，并把孩子捂在怀里，企图闷死他，可孩子且乘机吸了他的奶，宙斯太太猛力一甩，小孩的奶一口喷了出来，就成了英国的银河，所以英语中银河是the milk way，“奶牛路。”后来我在读鲁迅小说时，看到鲁迅在讽刺胡适时，就提到把银河翻译成牛奶路的笑话，原来典故出在这里。 国文老师是位博学多才的老学究，多才多艺，特别是那旦角唱腔，真还有点余音绕梁的味道。有时课堂上就能给你来一段霸王别姬，但他布置的作业，你且马虎不得，每天要有日记，每周要有周记，他都给你亲自批改，如果有那么一次，你没有完成他布置的作业，他就会要你当着大家背诵，曾子曰：“吾日三省吾己：为人谋而不忠乎？与朋友交而不信乎？传不习乎？”，弄得你哭笑不得，但我想我的文字功底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打下的，因为我们那个时候，理、工科大学是不开语文课的。 我们也有晚自习，不过那都是自发组织的，那时农村用电还不普及，只有镇上几家商铺是有电的，晚上我们就集中到有电的同学家，组成学习小组，老师也经常到各小组去检查。作业都是各自独立完成的，不会就大家讨论，没有抄袭现象，可能是那时的作业并不多，也没有太偏太难的题，并不需要抄袭就都能够完成的缘故罢。做完作业以后，就聊些学校新近发生的趣闻，聊聊老师一些令人发笑的口头禅，或习惯动作，然后又学着国文老师摇头晃脑的念起，子曰：“学而时习之，不亦悦乎。”的确觉得学习也蛮快乐的。 外面，昏暗的街道上，不时传来那极具诱惑的卖夜宵的叫卖声的，“茴香豆，冰糖烧，有甜有咸有味道，先尝滋味慢回钞。”这是卖茴香豆老头的声音，他非常熟悉我们的作息时间，知道我们该回家了，晚八点以前是从不来打扰的，我们也确实经常做他的生意。算来这都是五十多年以前的事了，可现在想来依然是那么的亲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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